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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与回报
他拿出一张数目惊人的支票递给母亲,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给您,买菜去。
2002年是姚明CBA职业生涯的顶峰,也是最后一年,这个22岁的年轻人率领着跟他同样年轻的上海队与中国篮球霸主八一队鏖战。那是中国职业篮球的黄金年代,位于上海肇家浜路上的卢湾体育馆一票难求。
第二场,也是上海的第一个主场,姚明的父母买了一张位置最好的球票,送给一位朋友,而且还是硬拉着他走进球馆,看姚明打球。这位朋友是姚家的贵客,他在牛奶厂工作,如果不是他,姚明从小根本喝不到充足的牛奶。两家并非世交,是姚志源偶然结识的。姚家却没想到萍水相逢的人会如此好心,送给他们两张珍贵的牛奶卡。姚明后来说,我想对那位叔叔说,当我在总决赛里每场得到42分21个篮板的时候,我没有忘记,自己是喝着他给我的牛奶长大的。
尽管是在上海,姚明还是赶上了中国最后的票据时代,牛奶票、粮票、布票,在普通大众的生活中唱主角。他的父母和所有普通工人一样,每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勤俭地操持着这个家。后来姚明回忆儿时说,我印象中,我母亲总是在织毛衣。因为他长得太快了,姚妈妈有时候一件毛衣织了一半不得不拆了重织,因为姚明又变高了。后来,来到休斯敦,拿到了不菲的薪水后,他拿出一张数目惊人的支票递给母亲,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给您,买菜去。
财富让他们快乐,可知道清苦拮据滋味的他们没有改变生活的本色。尽管姚明在休斯敦房子不小,价格超过百万美元,有硕大的花园、清澈的泳池,可在姚家,你看不到丝毫浪费的迹象。一口上海街头寻常可见的生煎滋味,就能让姚明口水横流。从姚明的身上,你能看到清晰的印记,知道他和其他生于80年的中国孩子并没有太多不同。这些印记,一直保持到他成为中国体育界第一富豪的今天。
在NBA,姚明和美国的球员截然不同。对于很多黑人球员来说,靠着打球得到大把的金钱后,他会把好友们、亲戚们召到他的大宅子里,一起享受物质生活。对于姚明来说,情比物质重要得多。
在NBA的第一年圣诞节,姚明给所有成名的现役中锋寄去了圣诞卡,也给火箭队所有的工作人员各寄了一张。一位工作人员说:这是我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到一个巨星寄来的圣诞卡。
2008年圣诞前夜,他去了弗朗西斯家。弗老大是把姚明选进NBA、选进休斯敦的人,是姚明一辈子的朋友。在刚到休斯敦的第一天,姚明握着弗朗西斯的手,用还不太流利的英语说,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
后来,弗朗西斯走了,再后来又回来。弗朗西斯把姚明选到休斯敦的时候,是球队的领袖,以至于姚明到现在,还是叫他老大。而当他再回来的时候,时过境迁,他已经在火箭队里失去了固定的比赛时间,为能够继续打球,郁郁不得志。那个圣诞节还没到,火箭队已宣布把弗朗西斯交易到灰熊,对于姚明来说,这个消息让人悲伤。这也意味着,也许他将再也不能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打球。
那天晚上,弗朗西斯把姚明请到家中。为了庆祝圣诞,弗朗西斯把所有的几十位亲朋好友,从美国各地召集过来,还有他最敬爱的奶奶。他也把姚明当成家中的一员。在二楼,弗朗西斯打开了姚明送给他的茅台酒,跟姚明干杯。
后来姚明说,他会把那个晚上永远记在心中。他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有着一颗宽厚的心。在2002年离开上海之前,姚明在上海的报纸上登了一则整版广告,上面写着: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殊途,同路,而又不同的球星
姚明是最好的采访对象,因为他不会让记者失望。
姚明成为休斯敦火箭队的一员后,和他朝夕相处的队友来自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在火箭队,黑皮肤的球员占据了大多数。
来休斯敦打了一年、和姚明一起带领火箭队迈过季后赛第一轮这道坎又走了的阿泰斯特,来自纽约的皇后区。他说:“当我小的时候,有些毒贩是我的行为偶像,因为他们对我很好,给我钱去看电影,那时候我希望像他们那样生活。年轻时,我也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
篮球改变了阿泰斯特的命运,让他可以在聚光灯下,打球、挣大把的美金,让他有时间与财富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例如唱歌,即使专辑卖得并不好。
阿泰斯特说,他亲眼看到儿时的朋友在街头打球时,因为冲突中对方失手而失去了生命。他还说,篮球改变了他的命运,可很多人并没有这运气,他有太多一起打篮球的玩伴,可最后能打职业篮球的,很少很少。
对姚明的这些黑人朋友来说,篮球是改变命运的途径。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以打进NBA为梦想,因为一个家族的生活都可能因为篮球而被改变。他们与姚明截然不同。这些美国大男孩在年轻时崇拜威尔特•张伯伦、“魔术师”约翰逊、拉里•伯德。而姚明的儿时偶像是雷锋、邱少云。他小时候,被号召向少年英雄赖宁学习。可美国孩子在长大时,总被告知,个人利益与个人生命神圣不可侵犯。
姚明是这么形容自己刚到NBA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新生儿一样,什么都是新的,和以前的不同。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像婴儿一样,首先,他要交流。初到美国,姚明还没法流利地用英语和人交流,他的翻译潘克伦得住进姚家,跟他解释随时可能出现的语言和文化差异。不仅是日常的说话,姚明还得迅速地学习篮球语言,每一个战术的名称,有什么简称,怎么跟队友在球场的电光石火间完成交流。那时候,姚明在接受采访时,说话总带着文艺腔,会引经据典,时不时地冒出个成语、俗话。把翻译急得挠头,美国记者们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中国记者,却一头雾水。
《休斯敦纪事报》的费根,是跟火箭队关系最近的记者。一年到头跟着火箭队跑,火箭队甚至给他办了球队工作人员才有的通行卡,靠着那张卡,他每次进出就不用麻烦工作人员了。从季前赛的第一场开始到最后一场,费根场场不落。
费根说:“总会有人跟我聊天,问姚明的英语怎么会进步得这么快。我还记得最开始,还得靠翻译我们才能明白他都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会把那些中国来的记者们全逗笑了。可到了后来,有些中国来的记者得问我,姚明刚刚用英语说了什么啊,你们美国记者都乐了。”
在休斯敦的媒体人心目中,姚明是最好的采访对象,因为他不会让记者失望,围着他的人群总会爆发出笑声。7年前,他们都得把话筒伸向翻译潘克伦的嘴,现在围攻姚明就成了。
国家意识
姚明总是用“我们”这个词。
和英语一样进步的,是姚明的心理年龄。7年后,他已不再是那个文绉绉的弱冠少年。在NBA,联盟会组织课程,培训球员如何去应付媒体。球员要掌握回答问题的规范,以及在面对尖锐、尴尬问题时,如何去化解。这种课程从新秀训练营开始就开设。此后联盟每年一到两次,还会到每个球队,组织同样的课程。
到NBA几年后,有美国记者问他:“姚,你更想得到哪个,NBA总冠军还是奥运总冠军?”这时的姚明已经会灵活、而且更节省时间地回答:两个都要。
但在姚明心里,奥运是最重要的,尽管夺冠是个遥不可及、宛若神话的目标,可这阻挡不住姚明为之奋斗很多年。当众球星拒绝加入美国国家队时,姚明割舍不了的是中国男篮和胸口上绣着国旗的国家队球衣。
2008年是姚明国家队生涯的顶峰。北京奥运上,他是中国代表团的旗手,举起国旗,走进山呼海啸的鸟巢。姚明说:“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感觉,哪怕你是个最普通的人,到了那一刻,站在鸟巢里,站在那震耳欲聋的欢呼里,也会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奥运之后,他躺在体育总局所在的天坛公寓里,夜不能寐。他说:“我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人没了斗志,没了目标,我觉得我之前十多年的努力,都是为这届奥运准备的,现在,目标达成了,我很满足,也很空虚。”
一个叫做富兰•比林伯利的美国记者在北京奥运之后说,姚明是个真正的爱国者。
比林伯利曾经为《休斯敦纪事报》工作了几十年,不仅在休斯敦看姚明的比赛,还跟着姚明飞到世界各地,希腊、日本、中国。他看过作为火箭队球员的姚明,看过身披国家队球衣的姚明,注意到姚明总是用“我们”这个词。他说:“他是个真诚的人,当他说‘我们’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而很多人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被教着要这么说的。”
奥运的时候,姚明这么说过:“我们把手放在一起,把自己交给这支球队,同时也把这支球队扛在自己肩上,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个球队努力。” 以上内容知识和图片来自——美国读者文摘中文版权合作 普知 http://www.readersdigest.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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