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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imx98 于 2010-6-28 10:15 编辑
那是一个农历大年三十早上. 天空是阴沉沉的一片灰色. 早上睡了个懒觉, 起床后去南京中央门长途汽车站买回家的车票. 售票员拉长着脸没好气地说, 今天的票几天前就卖完了.
回头的时候中央路上人和车稀稀落落. 人们大概都已经收拾好身心准备欢度农历新年了. 中午去南工告诉哥, 乘长途汽车回老家过年肯定是没指望了. 这个时候到办公厅找人去打招呼哪里能见个人影?
哥俩一合计, 得了, 骑自行车回去吧. 不过就是 180 公里, 当年红军还长征过呢, 咱们有十几个小时就能到家了.
主意拿定后说干就干. 于是到文昌桥的市场买了两袋子法式切片面包、两只烧鸡、若干香肠外加汽水八瓶. 急急忙忙赶回天津新村的宿舍, 收拾完东西后差不多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再出来经过省信访办门口, 这里平常总有些衣衫褴缕的上访人群. 不过今天这大过年的, 不该还会有什么人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守在这里吧? 只见有一个六、七十年纪的老头, 衣服特别破烂, 几天前上下班时见过的, 还守在那里. 门口是持枪的警卫. 老头的衣背上写着一个巨大的黑色 "冤"字, 依然跪在大门边苦等着.
这是一张无法用文字形容的脸面, 满是皱纹的面孔灰黯和肮赃. 这个时间的南京天黑得很早, 在渐渐暗淡的天空下, 那张麻木、布满愁苦的脸和那耸立、气派的机关衙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岗的战士换岗时间到了, 老头依然在那里, 等着.
我叹了口气, 无暇它顾, 继续骑车赶路去了.
哥俩汇合后先上大桥. 这下子知道苦头了, 这引桥一路似乎骑不到头, 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桥, 内衣已经被汉湿透了, 再经过大桥上西北风和下桥时的逆风一吹, 才骑完十三华里的长江大桥就开始后悔不该干这傻事.
但是事情到这一步, 回头多丢人啊. 那个时候血气方刚, 世界恨不得都能踩在脚下, 征服这180公里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哥俩稍歇后咬咬牙继续顶风往六合方向骑去.
一路骑骑歇歇. 到六合时就把带来的食品和饮料全部消灭干净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气温骤降. 身上的汉湿被寒风一吹, 冻得不停地打哆嗦. 兄弟二人不敢有丝毫片刻的停留往扬州方向赶去.
一路过仪征、邗江, 到扬州时早已经饥肠碌碌、饥寒交迫.
农历大年初一的凌晨, 除了远处偶尔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古城扬州的街道上寂静无声, 听到的只是我们自行车轮子和马路摩擦的沙沙声. 这个时候绝没有心思想那瘦西湖的长堤春柳, 满脑子里是硝肉和冰糖猪蹄, 再不行能搞点董糖也不赖啊.
找了好几条街, 别说商店、饭店, 就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黑怵怵街道上阴森得可怕.
谢天谢地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碰到一位正收摊回家的卖馄饨的大叔. 大叔问明我们的情况, 把手一摊, 这个时候哪里会有饭店或者商店开门? 我这里的馄饨也卖完了, 正准备回家, 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把这锅里面剩下的一点汤热一下送给你们.
一边等热汤, 一边我们和大叔聊起家常. 大叔家有个病儿子, 每天下班后靠在街上卖馄饨挣点钱给儿子治病. 不然也不会大年三十这么晚还在街上摆摊.
那碗馄饨汤是这辈子最可口的汤. 喝的时候几乎是直着脖子倒进去的. 下去后一下全身暖过劲儿.
大叔死活不肯收我们的钱, 千恩万谢后, 我们继续赶那剩下的80公里.
大叔消失在夜色中, 我突然想起信访办门口的那位老大爷. 他是如何渡过今夜的? 他曾经和将要渡过多少象今天这样的夜晚?
我们继续赶路.
那年的夏天, 我辞去了政府机关的工作.
今天, 我仍然记得那碗难忘的馄饨汤. 还有信访办门口那位老大爷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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